一
我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来到穆王府的，只知道周围的下人们都叫我云姑娘，每隔一个月就要我喝一碗不知名的药，他们说我生病了，要坚持吃药才会好。
也许吧，药的味道苦涩难闻，还带着一点腥味。每次喝完药都会很困很想睡觉，会做一个漫长的梦，漫长到像是度过了一生，醒来之后恍如隔世。我总是会忘记一些似乎很重要的事情，比如我是谁，我的父母是谁，我是怎么来到穆王府的。
我也问过身边的丫头小五，她说我是九年前被王爷带进府的，王爷一直把我视若珍宝，吃穿用度全部都和他同样规格，绝不可有一丝轻慢。
“那我和王爷是什么关系呢？”我问道。
“回姑娘的话，王爷未曾明示，奴婢不敢妄自揣度。”小五战战兢兢的说道。
虽然她不说，我也能猜到一二。也许我是他的故人之女，父母临死前把我托付于他；也许我是他的私生女，由于母亲身份低微而无法拥有正式身份；又或者他把我养在深闺是为了将来有一天把我送给他人做姬妾也未可知。
王爷一向公务繁忙，每日不是在书房处理公文，就是在厅内和内臣们商量军中事务。虽然我很少有机会能见到他，但我知道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底。
某日，我见他半夜书房还亮着灯，知是他又处理事务到这么晚。一时心下不忍，便吩咐下人煮了一碗清粥给他送过去。过了几日，他得了空便召我去他的书房说话。
这并非我第一次踏入他的书房，犹记当年，他还会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地教我写字。如今的他还是和当年一样俊朗清逸，光彩照人。只是眉间多出的几条细小的纹路昭示着他这些年的辛劳。
“云儿，你来了。”他抬头看我。
“给王爷请安。”我福身给他行了个礼。
“前些天谢谢你的清粥，很是受用。最近事务繁忙，有些冷落你了。总是待在府里也闷坏了吧？明日我带你出去走走可好？”
能出去玩我当然开心，毫不掩饰地笑着答道：“多谢王爷。”我知道他对我好，比府里任何一个人都宠着我。有时候会希望就这么待在他身边永远不离开。
他一脸欣慰地向我招手，“过来看看我画的画。”
我走近他的书桌，只见桌上摆着一副宣纸，上面画着一片广阔的草原，上面有两人一前一后地驾着骏马飞驰。本是普普通通的一幅画，我却一下如雷击一般，脑海中闪现出一段记忆。
二
一男一女各驾着骏马飞驰在辽阔的草原上，青梅竹马，言笑晏晏。
那女子的笑声如铜铃般清晰明亮，她说：“穆哥哥，你来追我啊，要是追上了我，我就嫁给你。”
尾随而上的男子意气风发，满脸笑意。
随后两人开始追逐，女子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一时着急，更加用力地抽打皮鞭，谁知马儿突然不听控制发起狂来。女子着急地快要哭出来，嘴里喊着“穆哥哥，救我！”
男子眼见着马儿失控，疾速追上去在马上纵身一跃，跳到了女子的马上，抢过女子手中的缰绳，控制着让马儿停了下来。二人下马惊魂未定，女子松了口气说“穆哥哥，还好有你在，要不然云儿就要摔成残疾了。”
“你还说呢，以后再也不许胡闹了。”男子有些气愤的说道。
女子顺势求饶道：“好啦好啦。要是云儿摔成残疾了，你还愿意娶我吗？”
男子反而有些害羞，眼神闪躲，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好意思总把嫁娶挂在嘴边呢？”
“我阿爹说了，喜欢的就要去抢回来，有什么不对的吗？”
“男女之间要两情相悦才能言及婚事。”他一本正经地说。
“那穆哥哥，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女子一脸天真期待地问道。
男子望着她清澈的眼神，心头有些沉重。他是朝廷的王爷，自小便在边境行伍之中随军打仗，战场之上生死难料，难保有一天他不会战死沙场，云儿跟着他会幸福吗？
女子看他久久不语，一时心急便耍起赖来，“我知道你喜欢害羞，你不用说的也行。你点头就表示你愿意娶我，摇头就表示愿意我嫁给你。不点头也不摇头我就当你是默认咯？一，二，三。”
还没等男子反应过来，女子便兴高采烈地跳起来，“太好了，你同意了。以后云儿就是穆哥哥的妻子了！我要和你一起去好多好多地方，生好多好多孩子！我死了你也不许娶别的女人。”
男子听到一个”死“字，便用手堵住她的嘴说：“说什么晦气话呢？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
女子憨憨的笑着，笑成一朵花。
“觉得这幅画怎么样？”王爷问我。
“这幅画中的场景我觉得好像在梦中见过。”我回答道。
“是吗？这是我年少征战边境时见过的北境草原。”他似是无心的说道。
“也许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和王爷似曾相识，似乎前世就认识了。”我说的是实话。虽然每次喝完药醒来我都会忘记一些事情，但却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不仅如此，他的样貌反而更加清晰了。对他，我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熟悉感，虽然他不苟言笑，府里的下人对他也毕恭毕敬，但是我不怕他，在他身边我会感到莫名的安心。
“这说明我们很有缘啊。”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眼里是我，但似乎是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王爷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吗？”我问道。
“你说。”
“王爷画技非凡，云儿斗胆想请王爷为云儿画一幅画像。”
“这有何难，就当是云儿一碗清粥的回礼吧。只不过作画一事不得速成，等过几日画完装裱好了再给你送过去。”他爽朗地一口答应下来。
“谢王爷。”我知他难得有今日这般的闲情逸致。请求他为我作画，一来在见不到他的日子里可以睹物思人，二来我也想知道自己在他眼中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三
翌日，王爷带我去到马厩，让我选一匹马。我有些为难道：“王爷，云儿不会骑马。”
“不用怕，我教你。”说完他便纵身跃上马背，右手紧握缰绳，向我伸出右手。
从小到大，他都保护着我，教我读书写字，没让我做一丁点苦活儿累活儿。我隐隐感觉得到他对我有种期待，为了回应他的期待，我努力学习他教我的一切，但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我只是他的一件作品，他在试图把我打造成他喜欢的样子。不过只要能在他脸上看到一丝欣慰赞赏的表情我都觉得值得。即使我从来没说过，其实我不喜欢读书不喜欢写字，我只想像普通女儿家一样缝缝衣服做做饭，简简单单地过一辈子就好。
我如往常一样毫不犹疑地搭上了他的手。他用力一拉，我惊呼一声，突然脚下悬空，跳上了马背，靠在了他的怀里。他的气息就在耳边，我们靠得那样近。
他把缰绳放在我手里，他的手握着我的手，说道“抓好了，要出发了。”
“嗯。”我点头应允。
他双脚用力地踢了一下马腹，马儿像受到召唤一般飞奔起来。在下人们的注视下我们绝尘而去，我虽然是第一次骑马，但风在耳旁刮过的感觉甚是熟悉，王爷只是稍微指点了一下，我便领会了驾马的诀窍，后半段甚至可以让他脱手让我一人驾马独行。我们一路疾驰，跑到了北城墙下，在城楼口处停了下来。
“开心吗？”王爷问我。
“开心！”我笑道，确实好久没有这么肆意放纵过了。我们下马，登上了城楼。时值黄昏，夕阳西下，天边的火烧云把天空染成了红色。“那边就是北境吗？”我指着城外的一片荒原问道。
“是啊。”他随之望去，眼神辽远，似是勾起了过往的回忆。“当年便是在此处征战，杀戮无数。当时陪在我身边的将士们活着的少，死去的多，如今不知魂归何方。”
我知他心中悲拗，上前握住他的布满老茧的手，说道：“云儿会永远陪在王爷身边的。”
“我知道。”他望着我，眼中无限柔情，“云儿，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王爷请讲。”
“从前有一个老皇帝，他身边有一位皇后和一位宠妃，宠妃为皇帝生了一个儿子，但却遭到了皇后的嫉妒。皇后趁着宠妃养病期间，在她的药里面下了慢性毒药，宠妃喝了这有毒的汤药，慢慢地身体越来越差，临死之前她想见皇帝最后一面，但皇后却因为怕她说出自己下药的事情，于是骗皇帝说宠妃得了会传染的病，不能见人，将她软禁起来，并把她的儿子抱走了。宠妃到最后也没能见到皇帝最后一面，宫里的人说她死的时候嘴里还念着儿子的名字。“
“那被抱走的孩子呢？”我急切的问道。
“皇后因为自己没有孩子，便决定把那孩子养大成人，并且视如己出，而那孩子也把皇后视作自己的亲生母亲。可是后来有一天皇后怀孕了，她也产下了一个小皇子。因为害怕宠妃的儿子知道真相后会威胁到小皇子的地位，于是便让皇帝把他放逐到边疆随军打仗，没有皇命不得回京。年少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直照顾自己的母后会突然之间那样对他？
在随军征战的那些年里，他遇上了一个姑娘，这位姑娘性格活泼，也会骑马。有一天他打马上街，那姑娘却使坏趁他休息时偷走了他的马，被他发现追上，打斗间扯下了她的面纱。他对这位姑娘一见倾心，不忍心抓她去报官，于是便放了她。谁知再次相遇才知道她是将军的女儿，盗马只是为了好玩想测试一下他的功夫而已。他们每日一起吃饭一起练剑，日久生情，互许终生。“
我听着入了迷，仿佛自己就是故事里的那位姑娘，陪他一起吃饭一起练剑。我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老皇帝病重，也许是出于内疚急召他回去见最后一面。可就是这次回宫，他知晓了当年亲生母亲原来是皇后害死的。他既愤怒又伤心，他跑去质问皇后，可是看到皇后和小皇子言笑晏晏的相处画面时，他突然想起从前皇后也是这么抱着他哄他的。于是他心灰意冷，放弃了复仇，决定回北境当他的逍遥王爷，和那位姑娘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那他们最后永远在一起了吗？”我不知为何，十分在意故事的结局。
他停顿了一下，温柔的手抚上我的脸庞，说道：“快了，就快能永远在一起了。”
也许他心中爱着的是另外一个人，也许他只是把我当成他的养女，但那又如何？最后陪在他身边的是我，这就够了。我不懂小五她们嘴里说的男女之爱，对他，我有感激，有依赖，有信任，也有仰慕，我只希望他好，至于其他则不敢再有奢求。
四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们回到内城，在回王府的路上顺道经过东市。本朝自废除宵禁以来，夜晚的市场也可以自由贸易，既促进了商贸繁荣增加了税收，又丰富了市民生活。
白天的市集我来过几次，竟不知晚上的市集也如此热闹，有好多我没见过的小玩意，把玩起来甚是玲珑可爱，看的眼花缭乱，一时竟有些舍不得离开。我随手拾起一块玉佩，玉质晶莹剔透，纹理清晰，小贩咧开嘴笑着说：“姑娘可真是好眼光，这块玉是我家祖传之宝，原本只有皇家人才可以配带。要不是如今家道中落，也不会拿出来贱卖。”
我见他说得甚是可怜，便问道“不知这块玉要多少钱？”
“三十两纹银。”他答道。
我不禁咋舌，就算是皇家至宝也用不了这么贵的玩意，更何况今日出门并没带太多钱财，于是便依依不舍地放下了这块玉佩转身离开。
王爷带我来到一家名为“吟香楼”的小酒馆，就在刚要进门的时候，他说“云儿，我突然想起有件事要办，楼上的位置我已经订好了，你先上去等我，我马上回来。”
我知道他一向公务繁忙，今天能抽出时间陪我出来逛逛已经是很难得了。便点头上楼去了。小二引着我穿过一楼大厅，正当我上楼之际，听见一阵吵闹声。回头一看，原来是个衣着褴褛的道士在发酒疯，嘴里吵吵嚷嚷道：“不就是一坛酒嘛，贫道乃方外之人，身无长物，还会在乎这点酒钱？”
这道士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毫无逻辑，我想他在这吵闹也实在不好看，便对小二说“他的酒钱就记在我的账上，快打发他出去，别扫了这一屋子人的雅兴。”
“是，姑娘。”小二点头弓着腰往道士那儿走去。
过了一会儿，那道士顺着小二指引的方向望向我，眼神迷离，似是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左摇右摆地向我走过来，我原以为他是来向我道谢。谁知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姑娘身上有股死亡的气息。”
我心下一惊，突然觉得一阵悚然，甚是不祥。
他接着醉醺醺地说道“姑娘眉间似有郁结之阴气，甚为凶险，若不及时化去，恐怕活不过二十岁啊。”
还没等我说话，小二已经上来制止他，“你这臭道士！人家姑娘好心请你吃酒，你却诅咒人家姑娘不得好死，还不赶快滚！”把那道士拉走后，小二向我赔笑说：“姑娘请千万别生气，那臭道士只会胡言乱语，他的话听信不得。”
我点点头，也没放在心上。只不过他的话实在让我心里有些不舒服。我今年刚好十九岁，如果真如他所说我活不过二十岁，那我岂不是命不久矣。我摇摇头想把这些无稽之谈甩到脑后，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上如果有预知命运这种事，那人人都可以坐吃等死了！
王爷果然没有让我等太久，刚上完菜，他便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而我却因为那道士的话而心烦意乱，一顿饭吃得有些无趣。王爷见我似是不快，关切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来，回答说“没什么。对了，王爷方才是去哪儿了？有紧急事务需要处理吗？如果事情紧急我们还是赶紧回府吧。”
他狡黠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说：“你看这是什么？”
这不正是我刚刚看中爱不释手的那块玉佩吗？我喜出望外地接过玉佩，“多谢王爷。只是那小贩那样可怜，我还拿了他家的传家之宝，总觉得有些趁人之危了。”
“你就是太善良了。你再仔细看看那玉佩。”
我走到灯下，正反两面仔细的看了看那玉佩，发现这块玉佩表面光洁，晶莹剔透，成色还很新，且全身无半点瑕疵，丝毫不像古物。自然的玉石不可能如此完美，仿制的太过反而不真实了。我惊呼：“这块玉是假的！”
“别说三十两了，只怕这块玉连三两都不值。”
“那你还愿意花三十两把它买下来？”我十分不解，既然他早已看出来这玉是假的，为何还要买？只为博我一笑吗？
“玉石是假，你开心是真，这笔买卖我觉得很划算。”他说得云淡风轻，我知道三十两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来，我帮你戴上。”
他接过我手里的玉佩，手指灵动地在我腰间打了个结系上。我心中十分感动，问道“王爷为什么要对云儿这么好？”
他一脸宠溺，“因为云儿值得我对你好。”
“我不明白。”
“将来就会明白了。”
夜凉如水，他拥我入怀，这一刻十分温暖。
我有时候觉得日子过得很不真实，现在的快乐是偷来的，将来可能要承受无尽的痛苦去偿还。如果我真的活不过二十岁，那就让时光停留在此刻，他不会老，我不会死，我们永永远远在一起。
五
回到王府后，王爷安顿我睡下。他为我盖好棉被，起身要走时，我拉住了他的手，问道：“王爷，要是云儿死了王爷会怎么办？”
他有些诧异“怎么会突然这么想？”
“今天有个道士说我活不过二十岁。”我如实回答道。“可是云儿不想死，不想留王爷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这世上。”
“傻孩子，江湖术士胡言乱语怎可轻信。”他安慰我说道“就算云儿有一天真的不在了，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会把你找回来的。“
也许我生来悲观，总觉得世间万物皆为虚幻，伸出手，什么都抓不住。包括他对我无条件的宠爱，是那么不真实。
那天晚上，我又梦见了那个似曾相识的场景。只是这一次，漫天大雪，昭示着悲伤。
女子身披鲜红的嫁衣，虚弱地躺在男子的怀里。男子心中万分悔恨，眼中含泪，似有不甘。他快马加鞭的从京城赶回来，却在途中听闻北境将军要把女儿嫁给异族首领的消息。他又惊又疑，怎么自己才离开数月，她竟要下嫁他人。“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女子抬手拂去他眼中的热泪，慢慢说道：“穆哥哥，你走后不久，我在阿爹房里发现了一封书信，上面写着阿爹密谋要和北境异族联手发兵攻打京城。我不敢相信，一向忠君爱国的阿爹怎么会想要起兵谋反？可是那上面的字迹分明就是出自阿爹之手无疑。于是我便去质问阿爹，他说其实在当年的政变中，是他手握兵权力保他登上帝位，本以为苦尽甘来，可是新帝登基后却变得猜忌多疑，对辅助他登上帝位的有功之臣明褒实贬，大多数被发配到边境远离朝堂。正是应了那句‘飞鸟尽，良弓藏。’他为了压制阿爹甚至逼迫阿爹把最心爱的女人送进了宫中，那便是你的母亲辰妃娘娘。”
他突然得知如此冲击的真相，一时思绪紊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阿爹本以为辰妃娘娘进宫之后他会好好保护她，可是没过几年，便听说辰妃娘娘生下皇子之后被幽禁冷宫含恨而终。阿爹悔不当初，后悔当年不该扶他登上帝位。从那时起，他便决定要弥补自己当年犯下的错，他要他死！这些年来，阿爹一直在暗中谋划，表面上和北境异族势不两立，实际上在暗中商量结盟，所以这些年我们与异族战少和多，才保得一时平安。而与异族结盟有什么比和亲更有力的方式呢？如今皇帝病重，阿爹知道这次是绝佳机会，便要求我嫁给异族首领，借得异族的兵力攻打京城。穆哥哥，我真的舍不得你，可是一边是阿爹，一边是你，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女子一边说一边开始哽咽，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男子方才经过一场大战，本就身受重伤，勉强撑到现在已经是到达了体力的极限。又从女子口中得知当年真相，胸中郁结一股悲愤之气，似要破口而出。
“穆哥哥，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但还好你来了，太好了。”
“我在路上听说你要嫁给别人，心中又慌又乱，又急又气。你已经答应做我的妻子，怎么可能会嫁给别人！”男子紧紧抱着她，似要把她揉进身体，融为一体。
“穆哥哥，我想要是出嫁那天等不到你来，那异族首领娶到的就是我的尸体。我答应要做你的妻子，怎么会食言呢？可是我马上就要死了，阿爹说人死后会埋进土里，身体会被虫子吃掉，最后只剩下白骨一副，我好害怕啊。”
男子哭喊道：“不会的，我不会让云儿死的。就算有一天你消失不见了，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会把你找回来。”
“那我等你，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一定要把我找回来。我还要和你一起去好多好多地方，生好多好多孩子。你再也不是孤单一人了。”女子微笑着闭上了眼睛，洁白的大雪映衬着她绝美的脸庞，凄美艳丽。
六
也许是梦境太过真实，我竟然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有时会以为梦中的男子就是王爷，而那死去的女子就是我，我们曾经那样相爱过。
最近精神越来越恍惚，我的身体里似乎住着另外一个灵魂，她孤独脆弱，需要人保护。我的脑海里有时会传来另一个声音，起初很微弱，后来声音渐渐清晰，她一直重复着在说“帮帮我，帮帮我。”
一觉醒来，我坐在窗前任小五帮我梳妆打扮。我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那似乎不是我的脸，而是另外一个人的脸。我拥有的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我的，包括我自己。
突然有人叩门，说是王爷派人送来一幅画，那是我央他替我作的画。我满心欢喜地展开画卷，上面的女子明眸皓齿，笑靥如花，与我极为相像。小五说：“奴婢想不出什么好词来形容，只觉得王爷把姑娘画得真美！”
“是吗？这画上的真的是我吗？”我幽幽地问道。虽然画中女子的面容与我极像，可神态样貌却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不是姑娘还能有谁呢？”小五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不解的问。
我低头不语，把画展开放在桌上，提起笔写了两句诗：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小五似是看穿了什么一样抿嘴笑道：“姑娘的这番心意只怕不用说王爷也是知道的。”
他真的知道吗？还是说知道却装作不知道？他虽待我极好，但他举止有度，对我也向来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来没有过于亲密逾矩的行为。我更像是他的亲人而非恋人。
”帮我把画收起来吧。”我吩咐道。
“是。”
七
一日，我在廊下看书，家丁引进来一位粗布麻衣打扮的高大壮汉，看他满脸胡茬，形容落拓，但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令人不敢直视，似是行伍出身之人。王爷的门客遍布天下，集结群英，各色人物皆有，想必他也是王爷麾下的一位门客吧。
依照本朝礼制外臣不得入内院，王爷一般也都是在外厅见客，很少把客人引进内院，看来这位客人应该是王爷十分重视的人物。而我身为内院女眷，本不该与外臣会面。只是今日实在巧合，避无可避，只得迎面而过。
就在我与他擦肩而过之时，他也望向了我，一瞬间表情呆滞，神色惊异，嘴里吐出两个字“云儿？”似有试探之意。
我惊讶的回头。我向来深居简出，就算是王府内的人对我也知之甚少，怎么与这人才第一次见面，他竟会知道我的名字？
他喃喃自语道：“像啊，真是像啊。”他的表情十分复杂，从一开始的惊异，到欣喜，到疑惑，转而愤怒，最后变为怜惜。每种表情在他脸上停留不过一秒，转瞬即逝。
我还在为不经意的回头而懊悔不已时，他脸上的表情却让我十分疑惑，这个人似乎很久以前就认识我了，可是为什么我对他没有一点印象？我刚想发问，走在前面的家丁便开口催促道：“大人这边请。”
我也知道不可耽误他去见王爷，只能忍下心中疑虑点头行礼目送他离去。可是疑惑却像一颗种子，在心中生根发芽，越长越大，蔓延开来。其实这疑惑由来已久，我一直觉得王爷心中埋了一个秘密，而那个秘密也许与我有关。
八
我回到房间之后有些心神不宁，手中捧着的书本也很久没有翻页，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我努力回想刚才遇见的那人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可我的记忆每次都在触手可及的时候又消失不见，反而却越想越头痛。这种感觉实在很难熬。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忽然听见院子外传来一声巨响，似是有什么从树上掉了下来，还伴随着一个人的惨叫声。我推开门，还没来得及看来人是谁，便被人用手捂住了嘴巴。那人一身黑衣，还蒙着面巾，他看起来也十分惊慌，急忙说道：“姑娘，你可别叫。我不是坏人，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听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不管怎样，现在我在他手里，还是不要惹怒他的好。于是我点点头，他稍稍松开了捂着我的嘴的手。接着他便主动揭开面面巾，我定睛一看，惊呼道：“是你！”竟然是那天在酒楼里耍酒疯的道士！“你不是道士？！”。
他嘿嘿一笑道：“我是，也不是。只不过出来行走江湖，扮成道士可以省去不少麻烦事，而且还可以帮人算命赚点路费。一举两得嘛。”
“你既然是江湖中人，怎么会潜进穆王府？有什么企图？”
他也一脸惨淡地说道：“你以为我想来啊？还不是我师傅那个臭老头，他说当年把一样宝贝借给了一个人，并定下十年之约，十年之后要来取回宝贝。可他自己懒得下山，于是便使唤我来取，又不给我帮他跑腿的路费，我一路上又冷又饿，只好扮成道士赚点钱咯。那天在酒楼刚好身上的钱用完了，便想耍酒疯赖过这笔账，还好遇到了姑娘你，帮我出了酒钱，我对姑娘真是感激不尽。没想到今天又在此遇到了姑娘，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此人行事莽撞，又一脸玩世不恭，我真不该信了他的话，白愁一场。“我不认识你的什么师傅，这儿也没有你要找的宝贝。趁你还没被发现之前，赶紧走吧！”我想此人本质不坏，应该是误打误撞进入王府的，要是被府中侍卫发现的话免不了一顿毒打，还是赶紧逃走的好。
“你这儿没有，不代表王府里面没有啊。我师傅给了我一样寻宝图鉴，是它指引我来到这的。”他说着便掏出一件形似罗盘的东西，上面有根指针，转啊转，最后停在了东北方向。“这说明宝物就在附近，而且就在东厢房那边。我刚才本想施展我的绝世轻功飞到房顶上的，谁知道一个脚滑，从树上摔了下来，现在屁股还疼着呢。”
东厢房那边是王爷的书房，难道这道士口中的宝贝就在王爷手上？王府上下收藏了不少皇上赏赐的奇珍异宝，就算书房里摆上一两件也不足为奇。“那宝贝是什么东西？值得你这样千里迢迢苦寻而来。”
“是一颗珠子，名唤上清珠。传说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
“活死人，肉白骨？”我喃喃道，世上竟有如此珍宝！难怪他不惜千辛万苦潜入府中找寻。
他似有些不屑地说道：”那也只是传说而已啦。世上哪有真能让人死而复生的宝贝呢？人死了就是死了，灵魂体温气息全无，活不回来的。“
也许他言者无心，但我却从这话里感到深深的无奈悲凉。“我劝你现在还是不要过去，王爷正在书房会客。”
他沉吟细细思量了一会，转了转眼珠说：“也对。现在去的话肯定被抓，不如我先勘察一下地形好了。请问姑娘房间里的镜子可否借我一用？”
我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鬼使神差地指了指床边的梳妆镜。他走过去揭开盖在镜面的红色纱布，嘴里念叨着几句咒语，手往镜面一指，镜子里竟然出现了王爷书房内的景象！这实在是不可思议！“你这是偷窥！”我指责他道。
他完全不为所动，挑挑眉说：“难道你不想看看他房里有什么吗？”
我一下被戳中了心事，无法反驳。我确实好奇王爷和那位门客的关系，我想知道一直以来他到底有什么秘密瞒着我。我每日像生活在一个他给我编织的美丽谎言中，到底梦里的和现实中的，哪一个才是真的我？这些疑团包围着我，促使着我走向那面镜子，窥探其中的景象。也许这是我离真相最近的一次。
九
王爷书房中的摆设和平常一样，并无二致。书架上除了书本还有一个一个空出来的格间，摆放着一些赏玩古董，可其中并没有他所说的上清珠。我把视线收回到王爷身上，他似乎对那位门客十分尊重，甚至亲自为他倒茶。“秦大哥，别来无恙啊。你我北境一别，也过去近十年了吧？”他十分感慨。
那被唤作“秦大哥”的男子面色阴沉，眼中似是有火，“你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而我不过是江湖中一介草莽，怎敢高攀呢？虽说当年是老将军反叛在先，你率军镇压在后，可你毕竟受过他的养育之恩，怎么忍心亲手将他斩杀呢？如此忘恩负义，怎能不叫人心寒？”
面对他这一连串的质问，他无力反驳，被勾起了当年往事，他的心中也悲伤难以自抑，“秦大哥，当年的事，很多都不是我能控制的。“
“你我都清楚老将军的为人，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他是绝不会反的。要不是领兵平叛的人是你，老将军对你手下留情，他也不会死在你的手上。你为朝廷立下这赫赫战功，才有了今日这锦袍加身荣耀万丈。老将军对我有恩，就算跟着他被称为叛将，我也无悔。虽然你当年对我们这一众叛将旧部手下留情，放我们一条生路，但我也不会感念你的一点恩情。”秦姓男子大义凛然的说道。“如今我们落草为寇，屈身于江湖，只愿守得一方家园，再不与朝廷有任何一丝关联！”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凛然。
“老将军的教养之恩，秦大哥的袍泽之情，李穆此生绝不敢忘！”他眼神坚定的说道。
秦大哥叹气道：“罢了，当年的事我也不愿再苛责你。我知你身居高位，处境未必比我们艰难。如今新帝即位，对你猜疑忌惮甚多，很多事情束手束脚。如今你勉力维持住这微妙的平衡，但指不定哪一天悲剧又会重演啊。”
“大哥的话，小弟定会铭记于心。”他知他刀子嘴豆腐心，他始终是那个疼爱关照他的大哥。
秦大哥继续说道：”最令人觉得痛惜的就是云儿了。你们当年是那样般配。“
我心下一惊，他们说的“云儿”，是我吗？
“这也是我此次请大哥来的目的。”他拱手说道：“如若今后我有什么不测，请大哥帮我代为照顾云儿。”
“你在说什么？云儿当年不是已经死了吗？”他睁大眼睛，惊讶地问道。
“不，云儿没有死，她还活着。当年我带着云儿出逃，冰天雪地里她确实没有了呼吸。可是后来我遇到了一位仙人，他给了我一颗珠子，那颗珠子可保肉身不腐灵魂不灭。我把那颗珠子缝进了云儿的身体里，她依然保持着当年的模样，灵魂也被锁在身体里。仙人告诉我，她的身体已经死了，灵魂睡着了，能让她复活的唯一方法就是为她的灵魂找一个匹配的容器，而那个容器也必须长期打磨，最好是十几岁的还未成形的女童，可以用药物改变她的容貌和身体，让她变得和灵魂的主人一模一样。而那个容器的主人，我想秦大哥应该已经见过了。”
“你，你竟然，我以为那女子只是单纯长得和云儿十分相似罢了，没想到你竟然。”他从来没听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眼前的男子突然变得十分陌生，甚至有些骇人。
“我在药物里加入了云儿的血液，每月让她喝下，从未有过错漏。我一边等待着容器的成长，一边引渡着云儿的灵魂，眼看着十年之期将至，云儿即将复活，我绝不能在这最后的关键时刻出任何差错。请秦大哥助我这最后一次。”
他言辞恳切，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忍心拒绝，秦大哥问道：“你行这逆天悖德之事，难道就不怕付出代价吗？”
李穆惨然一笑道：”我自幼母妃亡故，父皇又将我贬斥北境，不闻不问，兄弟姐妹有胜于无。如今孤家寡人一个，有什么好值得留恋的呢？要说生命中最温暖的一段时光，那便是和云儿在北境策马奔腾的那段日子。就算是寿命减半，不得好死，也抵不过与她天人永隔的痛苦。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很想她。”
“唉，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痴情的人。你可想清楚了？”秦大哥有些无奈道。
“是。”他重重地点头，眼神坚定。
秦大哥似是下了很重大的决心道：“等云儿复活之后，我会在江湖上为你们俩寻个好去处，从此卸下这王爷的身份，好好珍惜和她在一起的这段时光吧。”
他十分感激，起身下拜，重重地道了声：“多谢秦大哥。”
“那云儿现在在哪里？”秦大哥问道。
“秦大哥请随我来。”王爷退到书柜前，抽出一卷书，那书卷背后的墙面上竟隐藏着一个机关。他扣动机关，书柜随之向两面移动，展现出一道暗门。我在王府居住了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王爷书房里有一间密室！他推开暗门进入密室内，里面摆放着一具石棺，他对秦大哥说：“云儿就在里面。”
他缓缓地推开石棺上的棺盖，我看见一副凄美苍白的脸庞出现在眼前，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听说过世界上有种人叫做分身，分身是世界上的另外一个“我”，她们声音一样，样貌一样，甚至连性格都一模一样，可是她们就如同曼珠沙华的花与叶，永远无法相见，一旦相见，其中一个就会死亡，这是无法改变的宿命。很奇怪，当我见到棺材里躺着的另一个“我”时，突然从心底里生出一种宿命感，她是我的分身？还是我是她的分身？
十
“够了！”我颤抖着将红色纱巾重新盖上，我不想再看下去了。
至此，我已明白了所有的真相。为什么我会来到穆王府？为什么我每个月要喝那苦涩诡异的药？为什么我会做那些奇怪的梦？为什么他会对我那么好？一切的一切，只不过因为我是一个盛放灵魂的容器。多么荒唐啊！
“你，你就是他们口中说的‘云儿’？”道士瞪大眼睛看着我，他也看到了那石棺中的女子样貌和我一模一样，想必他受到的震撼不比我少。“不，不是，你是复活的‘云儿’，难怪我会在你身上感到一股死亡之气。”
“你能告诉我，云儿复活以后，我会怎么样吗？”我想趁着自己意识还清晰的时候，知道自己的结局。
他眼中似是有些不忍，说道：“一个身体里当然不能容纳两个灵魂，当她的灵魂在你体内完全苏醒，你就会永远消失不见了。”
“也就是说，我会死是吗？”呵，真的被他说中了，我真的活不过二十岁。
“是。素日听闻穆王爷乐善好施，清正廉洁，却没想到是心肠如此狠毒之人。”他愤愤不平的说：“好歹姑娘你对我有恩，我也不忍见你被人利用。我可以带你逃走，不要喝那什么渡魂的汤药，留着性命不必在这破王府里惶惶度日的好？”
我知他骗我，却怎么也恨不起他来，记忆中全是他对我的好，不舍得有人说他半点不好。他于我，早已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摇摇头道：“如今你已经知道上清珠就在王爷书房的密室里，可否答应我七日之后再去取？”我算算日子，七日之后喝完最后一碗药便满十年，想必那日便是王爷心上之人复活之时，也是我将死之日。
“你，”他察觉到我的心思，叹息道：“都云世间痴情儿女，你如此待他，他可知？”
“他知不知道都没关系，我只愿他好。王爷对我有养育之恩，如果没有他，恐怕我也早死了。如今把这条命还给他，就当报恩，我心无悔。”这些年我待在他身边，明明靠的那么近，却感觉他离我有千里远，明明我从没得到过他，却仿佛失去过他千万次。我终于知道这一切的原因了，世间的情爱有千万种，而我与他却偏偏是没有结局的那一种。
十一
也许是人之将死，什么都比较看得开了。我为小五准备了一包银子，感谢她长久以来的悉心照顾。平日里的衣裳也整理好收进衣柜里，以后应该没有再穿的机会了。闲来无事作的那些诗稿画作也丢尽火盆里焚烧殆尽，人生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来，死的时候也什么都带不去。当小五问我王爷为我作的那幅画是否也要烧掉时，我还是犹豫了一下，说“留着吧。”
最后一天的夜里十分安静，我等着小五如往常一样把药端进来让我喝下，可敲门进来的却是王爷本人。他手里端着我再熟悉不过的药汤，他说：“云儿，这是最后一碗药了。喝了它你的病就会完全好了。”
我接过他手里的药碗，缓缓往嘴边送去，他看着我一口一口地喝下，表情有些复杂。这一切来得太过平静，多年夙愿即将实现，他心里应该是高兴的吧。喝完了药，我开口说：“王爷今晚可否留下来等云儿入睡后再走？”
他怔了一下，点头说：“好。”
“王爷可不可以像小时候那样抱着我？”我还记得刚进王府的时候晚上一个人睡觉很害怕，他为了安慰我便每日抱着我哄我入睡。
他说了声“好”，之后便坐在床沿边上，我歪着头倚靠在他胸前。他的怀抱还是那么地温暖。
“王爷，你还记的那天你在城楼上给我讲的那个故事吗？虽然你没有告诉我结局，但云儿希望那位皇子能和他心爱的姑娘幸福开心地永远在一起。我真心祝福他们。“
“会的。他们会幸福的。”
“云儿也有一个故事想说给王爷听。”我强忍着睡意慢慢地说着，“很久以前有一个孤女，她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她生活的地方每天都会有人饿死，为了活下去，她学会了偷学会了抢，甚至可以为了一个馊掉的馒头被街边的小乞丐们打得鼻青脸肿。她懂事后不久，母亲便因为生病去世了。母亲临死前给了她一件信物，让她去找镇守北境的大将军。母亲说她本是将军府里的一个丫鬟，因为勾引将军而被赶出府，将军看到信物便会知道她是他的私生女，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也会收留她的。于是她便踏上了前往北境的寻父之旅。可是还没等她见到父亲，便听闻北境的大将军谋反已被斩杀于军前，而杀了她父亲的便是当朝的皇子，皇子因为立下战功而被封王，一时之间宠惯京城。当她赶到北境看到城墙上挂着父亲的头颅时，她顿时感觉天都塌了，心中燃起了仇恨之火，她决心一定要为父亲报仇。后来她找到人贩子，自愿卖身进入王府，为的就是伺机报复，以报杀父之仇。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进入王府之后竟然没被当成下人使唤，王爷对她悉心照顾，说是捧在手里呵护也不为过。她感受到如父亲般的温暖，渐渐地，她爱上了王爷，也忘记了要复仇这件事。她以为只要她不说就可以永远陪在王爷身边，平平静静地度过接下来的岁月。可是后来她发现王爷心里爱着另外一个人，她也挣扎过痛苦过，最后还是决定放手成全他们。王爷，你说这个姑娘傻不傻啊？“我用尽全身力气讲完这个故事，说完后才发觉眼中早已落下两行清泪。
“傻孩子。”他似乎也在压抑着什么，但我还是能听出他声音里的颤抖。
“王爷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情形吗？”
“记得。”他回忆起从前，用沧桑的语调说道：“那时候你还小，我从人贩子的手里接过你的小手的时候，就觉得你和她是那么像。我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你眼神坚定地向我点头，当时我就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据说人死之前过往的回忆会如同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重放，我想起了从前的很多事情，包括在街头巷尾与尸体同眠，在前往北境的路上困顿劳累，但最深刻的还是他接过我的手，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如同救世主一般，带我脱离苦海。也许从那时起，我便爱上了他。
“你能再叫一次我的名字吗？”我知道我不是他的“云儿”，我有自己的名字。
他轻轻的呼唤道：“素素。”
“嗯。”我低声应允。是啊，我叫素素，我终于找回了自己。一直以来，我因为爱他而忘记了自己，如今心事已了，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我不再挣扎苦撑，缓缓闭上了眼睛。
梦里面，我回到了与他初见的那一天。他带着一身阳光来到我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
“素素。”
“素素，你愿意跟我走吗？从此以后，我会守护你，保你一世平安。”
“愿意。”